【一八】张府管家回忆录 04
04
在老家的时候，临村多少知道一些张家的营生。
曾经有人问我，下斗是不是一件特神奇、特得劲的活计。
斗下的事情我不清楚，只知道每次下斗，回来的时候总要少几个人。
身手高明如佛爷，又有几次不带血。
不过是以命相搏。
佛爷八爷下斗，常常受伤。
哪怕佛爷把八爷护得周密，也少不了磕碰擦蹭。
佛爷自己就更不要提。
在长沙地界上，佛爷第一次下斗重伤，是在矿山。
实话说，猝不及防。
本以为佛爷八爷带着副官，只是去探探路。
没曾想，竟是差点折在下面。
那天，副官一身狼狈跑回来，要带人到二爷府上抬人。
我赶紧跟着去了。
我们到的时候，佛爷已经睡下，唇色青白，瞧着还算安稳。
八爷瘫坐在床下，抬头看过来，也是形容憔悴。
后来，听副官说了斗下斗上的凶险，又看到佛爷血肉模糊的十指，才知道他们遭了多大罪。
按照八爷的说法，那是把全身精气都逼进胆子里了，等回过劲来，身子发虚，手脚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佛爷伤得厉害，不单是手指，更是亏了许多气血。
八爷回了香堂半天，翻出来一张祖传秘方，几味珍藏药材，说要给佛爷炖大补汤。
亲自炖。
厨子一脸苦涩的看着我，我只好视而不见。
八爷有心，佛爷一定高兴。
厨子当然没能犟过八爷，只好抢先干活。
八爷要猪腱子肉，就给改刀下锅撇血沫。
八爷就在那掐表，说肉炖几分，再几分下这几味药，再几分下那几味药，很是鸡飞狗跳。
别说，最终炖出来的那碗补汤，色泽金黄，闻着喷香。
八爷喜滋滋端到佛爷跟前献宝。
一路过去，下人们都在大力吸气。
喂汤的时候也有意思。
八爷舀了一勺，小心吹了吹，又拿唇尖去试，沾了沾，又沾了沾，就把那勺汤喝了。
有小丫头笑得嗝了一声，被我瞪得缩回墙角。
八爷也是一脸发懵。
佛爷咧嘴大笑，拿膝盖顶八爷大腿，八爷护着汤哎哟叫唤。
后来，八爷喂两勺，佛爷就说，你也喝。
八爷就自己喝一勺。
分着把汤喝完了。
佛爷养伤那几天，八爷特别听话。
不是说平时就不听话。
是非常亲热主动，体贴入微。
佛爷要下地，八爷就把拖鞋划拉过去，佛爷要坐下，八爷就给腰后塞上靠垫。
那小意殷勤的劲。
佛爷脸上的笑容一整天都没下去。
小丫头们都不干活了，捂嘴躲在门外偷看。
我也就闭一只眼了。
佛爷十指缠满绷带，自然不好下水。
八爷就自告奋勇给佛爷洗头。
这洗头的功夫深着呢，给自己洗洗还行，给别人洗又不同。
不过佛爷不在乎。
那就洗吧。
反正屋里烧着炭盆。
我没进去，就听着八爷一会得意大笑，一会慌忙喊着，哎哟佛爷，水！哎哟快擦擦！不行这沫子没洗干净！
佛爷就淡定说着，老八别慌，再挠挠这边，别管地上的水。
一个头，洗得两人裤子都湿了。
闹闹腾腾的几天，佛爷伤好得飞快。
多谢八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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